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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

时间:2022-10-29 10:20:07 来源:网友投稿

四哥死了。死于喉癌。

去年十月里,四哥先是右耳朵下侧淋巴肿大,说话呜呜哝哝地不清晰,拖上两个月才去医院,一检查是喉癌,都晚期扩散了。癌细胞沿着淋巴向内脏“哗啦哗啦”地洇染。四哥家住煤城,医疗条件自然不如省城,于是大姐领上儿子开车去把四哥和四哥的简单生活用品一车拉进了省城医院。医院离我现在的家不算远,这边刚安顿住下来,那边我跟妻子商量着就准备去医院看他。

妻子遇事慌张,缺少主见,一个劲地抹眼泪,说“这可这么办”。妻子说这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得这种恶病,拖到这一地步,注定凶多吉少,活不长久;第二层,四哥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生活,生病住院谁个去照顾?四哥过去有老婆,老婆跟他离婚了;四哥过去有闺女,闺女跟他不来往了。

妻子打电话给煤城那边的娘家大嫂子,想让她想办法去找一找四哥的闺女。大嫂子做这件事有一个优越条件,她与四哥的前妻是堂姊妹,当年四哥与四嫂子相识,就是大嫂子介绍的。四嫂子离开四哥不再是四嫂子,大嫂子依旧是她的堂姐,相对来说好说话、易沟通。

妻子想到的,大嫂子其实早想到了。她在电话里说已经打电话找过了,四嫂子说媛媛不在煤城,去新疆出差了;问媛媛什么时候回来,四嫂子说单位派她去办培训班,少说得要十天半个月。媛媛就是四哥的闺女。堂姐了解堂妹,听堂妹说话吞吞吐吐,怀疑媛媛是否真去了新疆。大嫂子态度很明确地说四哥病成這样子,媛媛最起码要去医院看一眼吧?四嫂子在电话里把话说得倒是很漂亮,说不管怎么讲媛媛都是他闺女,就算媛媛上班没时间去医院伺候,他看病的钱她还是应该负担一些的。大嫂子心里松缓下来,说那你赶紧地打电话给媛媛,看她能不能提前从新疆回来。隔了半天时间,四嫂子主动给大嫂子回电话,说媛媛不愿回来,四哥的事她不管也不问。

媛媛恩断义绝。我妻子的眼泪婆娑开来,“这可怎么办”说得更加频繁。我说,我来找媛媛。妻子抹着眼泪,问,你怎么找?我说,我找人帮我找。听说媛媛在发电厂工作,煤城一共四家发电厂,具体在哪家上班,我来一家一家去查找。接着我又安慰妻子说,找到媛媛在哪一家厂里上班后,再设法问到她的手机号码,打过去一问,就知道媛媛的真实态度了。

我其实是担心四嫂子在中间做结子,想直接听一听媛媛怎么说。天底下哪有闺女不认自己父亲的道理呢?妻子咬牙切齿地说,媛媛真要不管不问四哥的事,我就去法院告她。妻子喜欢看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节目,说话喜欢落在法理上。我说,先找到媛媛再说吧,真要告她遗弃罪,那也得四哥本人告,不是你。

熟人托熟人,四个发电厂一路查下来,媛媛根本就不在那里上班。我问妻子,你不是说媛媛在发电厂上班吗?妻子说,前两年我听四哥说的。我说,四哥总不会不知闺女在哪里上班吧?妻子说,难讲!

四嫂子与四哥离婚后,怂恿闺女也跟四哥“咔嚓”一刀断了往来。我说,等去医院见到四哥,问清楚再查吧,只能这样子了。

隔天一大早,我跟妻子买上一包水果、一箱牛奶,打的直奔医院。肿瘤科在18楼,电梯载着我跟妻子一层一层往上攀升。我心情沉重,妻子心情更沉重。看见妻子的两条腿在颤抖,我就放下手里的水果和牛奶,伸手去握妻子的手,妻子的手瘦弱、冰凉、颤抖,两眼汪满泪水。

我说,你这样怎么去看四哥?

妻子挣脱开我的手,掏出纸巾擦眼泪。

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肿瘤病人,病房里、走廊里都住满了,陪护的病人家属以及身穿白大褂忙过来忙过去的医生护士,杂杂乱乱、吵吵嚷嚷,让人感觉好像猛然一下子走进了菜市场。妻子站在走廊顶端安顿情绪,我挨个病房走过去查找,猛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块电子标识牌,标注了四哥在12病房36床。走进病房,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四哥在中间。左边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年男人,有一个老太太陪着;右边病床上是一个中年男人,有一个小伙子看护着。四哥孤零零一个人,胳膊上挂着吊水,闭眼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我招手喊过妻子,一同走近病床,妻子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我小声喊一声“四哥”,紧接着说“我俩来看一看你”。

四哥睁开眼,是一惊,是一悲,泪水“哗啦”滚出来。四哥说,你们今天来能看见我,明天来说不定就看不见我了。妻子一看四哥流眼泪,反倒自己控制住了,说,要是你自己都没有信心,还来省里医院干什么,还吃药吊水干什么?我说,四哥你见面说这种泄气话,你妹妹怎么受得了?继而我又安慰他说,我上网查过你这种病,控制住病情,活十年八年是常事。四哥不再说话,抬手抹眼泪,妻子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我趁机把话题岔开,问媛媛到底在哪里上班?

四哥摇头说不知道。

我妻子说,你不是跟我说过媛媛在发电厂上班吗?

四哥说,别人跟我说的,听岔了。

大嫂子通过大姐已经给四哥捎过话,说她联系上了媛媛。不过大嫂子捎话捎一半,只说好听的那一半,因此四哥说,媛媛说了,她不会不认我这个爸爸,就算她没有时间来医院看护,我看病的钱她照样出。四哥看病的钱都是哥哥姐姐几家临时凑的,四哥心存一丝对亲情的希望,也好,大嫂子没把话说破,我跟妻子也没必要去把话说破。

我问四哥,这些年你真没见过媛媛?

四哥摇摇头。

四哥先前在煤城已经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在那边是自己照顾自己,在这边依旧是自己照顾自己。大哥大嫂七十多岁,腿脚不灵便,出一个门都难,根本不可能来这里照顾四哥;大姐膝下有一个孙女上幼儿园天天要接送,只能隔三岔五地过来看一看;三哥三嫂跟随儿子一家在上海带孙子;我妻子身体不好,出不上力帮不上忙。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四哥没有个完整的家吗?要是他不离婚,闺女不会跟他不走动,现在也不会是一个人在医院里。

妻子问,医院食堂在哪里?

四哥说在一楼,去那里吃饭方便得很。

妻子说,你现在就一心一意地养病,什么都不要多想。

四哥说我平常看报纸看习惯了,有空闲就看报纸,不去想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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